2014年1月18日 星期六

虛榮心:魔鬼的最愛

       這是電影《魔鬼代言人》裡一句很值得深思的經典台詞:「Vanity, definitely my favorite sin.(虛榮心,無疑地是我最愛的一種罪)。為什麼?因為它最隱微難察,因為它最難抗拒,因為它最少受譴責也最容易被諒解,更因為它可以通往一切的更大的罪惡。就像電影裡基諾李維飾演的男主角,身為魔鬼的嫡子,成功地抗拒了魔鬼所有的誘惑,出人意表地用自殺跳出魔鬼設下的天羅地網,最後偉大的英雄還是逃不過虛榮心的蠱惑。


       不過,我倒不是要推薦《魔鬼代言人》這一部電影。看基諾李維和艾爾帕西諾飆演技,或者看莎莉賽隆和康妮尼爾森豔麗的臉龐與迷人的身材,這都是很好的消遣;電影的情節和節奏也很具娛樂性,可惜整部片子沒什麼值得深思的內容──幾乎只有這一句經典台詞是例外。所以,我們大可以把這一句話獨立出來討論,而不需要去談電影。
       虛榮心是一種本能,不學而能,不思而能。要擺脫它,只能靠找尋到高於虛榮心的另類「理想」。而這樣的「理想」往往來自於教育師長或朋友的啟發。另一方面,能力越強的人,在虛榮心的驅策下所能對社會造成的傷害越大。因此,「為聰明人提供高於虛榮心的理想」就變成教育體系中很重要的一環──尤其在高等教育尤然。
       不過,這就扯到一個具有公共性的議題:「台大到底對不對得起她的學生和這整個社會」。

       為什麼要從虛榮心扯到台大?就是因為前面那一句話:「能力越強的人,在虛榮心的驅策下所能對社會造成的傷害越大。」
        是不是有些台大校友仗勢自己的聰明而貪污?是不是有些台大校友仗勢自己的聰明而掠奪比他更貧窮的人?是不是有些台大校友千方百計地要入閣,當大學校長,拿國科會傑出獎,而不顧自己的能力,不顧權力所對應的責任,甚至不顧犧牲他人的利益?是不是有些台大校友利用制度的各種弊端而不公不義地劫奪國家的資源來圖利自己,甚至劫奪貧困者賴以維生的最後資源?
       我曾在聰明要怎麼用?一文中提過:「聰明人最值得做的事,就是輕易地搞定現實,用更多的心力去追求有益於人類和同胞的理想。」我應該再補充一句:「當聰明人沒有能力跳脫虛榮心的糾纏時,他可以比別人更浪費社會資源,甚至對社會造成更大的傷害。」
       當然,不是只有台大有聰明人,台大學生也不見得都是聰明人。一位台大教授就堅持:台大學生不見得都是人才。不過,台大的人才比例上應該有機會比其他學校高,所以很可以假定台大有很多一流的學生。如果我們沒有把他們教好,任由他們受虛榮心驅策,那不但是他們個人和社會的損失,甚至會使他們和社會一起受害。
        那麼,台大到底給了她的學生什麼樣的人生願景與理想?台大是否曾企圖引導她的學生脫離虛榮心的糾纏與誤導?更尷尬的問題或許是:假如大多數台大教授就只為了滿足虛榮心而活著,而不知道除此之外人生可以有何願景或理想,也分不清楚野心和理想的差別,你如何期待他們啟發學生人生的理想和願景?
        五年五百億曾是台大校門口張揚的「驕傲」,這個目標跟台灣社會無關,除了追求虛榮心的滿足之外,還能為什麼樣的目的?一整個台大淪陷在五年五百億的荒誕追逐下,要說大部分台大教授有不同於其他大學的辦學目標,能信嗎?當然,清大也一樣,甚至也不排除說清大還更誇張。不過,畢竟清大不是第一志願的學校,清大拿到的國家經費也遠低於台大,所以清大校友危害社會的程度也不如台大嚴重。譬如,清大就沒有出過貪污的總統,也沒出過「無能地讓台灣虛度最重要的八年」的總統。
       一個台大校友,從年輕時就立志要當國立大學校長,從台大畢業後也繼續努力向這目標邁進,直到達成願望。這是理想還是野心?就看他怎麼當上校長的。如果他的手段是寫了一大堆跟台灣社會無關的論文,甚至根本就是看什麼題目容易發表就研究什麼題目,這樣的人應該只有一種價值觀:出人頭地毫不抗拒地服從虛榮心的驅策。等而下之的是:不擇手段地把別人踩下去甚至誤導許多資賦優異的博士生去研究跟台灣社會無關的題目,以及畢業後不容易找到工作的題目,而完全不疼惜這些孩子的青春。這叫野心而不叫理想。一個台大校友,在園區內當高階經理人,利用制度的漏洞而侵占原始股東的權益,並且虛報獲利來詐欺小股東,這叫野心而不叫理想。
       台大有多少這樣的校友?我相信很多,而且絕大多數被稱為「傑出校友」──雖然,別的學校也不乏這樣的「傑出校友」,但人數很可能不如台大多,危害不如台大校友加起來那麼嚴重。
        台大從政府取得的經費遠遠超過清、交、成與政大。納稅人付出這麼多錢,難道只為了要培養出一大堆「力爭上游」、「出人頭地」,而對社會的未來毫不關心,甚至不惜犧牲社會福祉的人嗎?身為納稅人,我們確實是該關心台大教給學生什麼樣的理想和人生願景。
       退而求其次,台大有好好地激發學生的潛在能力,以求「人盡其才」嗎?
       台大學生用的課本和清大、成大、中大,甚至私立大學或科技大學的課本往往一樣,都是美國大學常用的教科書。老師的教法呢?也通常一樣:一個老師在台上從頭講到尾,學生連發問的機會都很少,也不見得愛發問,更別說參與討論。考卷呢?嗯!甚至連考卷都常常是課本後面的習題抽出來考,沒什麼特色。結果呢?或許台大的題目難一點,或者學生成績高一點。但是這反映了什麼?學生素質好!且慢!學生素質好可不是老師的功勞,而是爸媽生出來的,或者老天爺給的天賦喔!老師可不該以此居功!
       所以,我們給了台大(五大名校)很多一流的學生,而台大(五大名校)到底給了他們什麼樣的教育?

       假如台大給學生的人生願景、理想跟三流大學難分旨趣,甚至連教材與教法也所去不遠,台大到底對不對得起她的學生和這整個社會?
       當然,不只是台大教授們該問自己這一系列的問題,其他五大名校的教授也都該問自己這些問題,甚至所有的大學教授都該問問自己:我們到底對不對得起學生和這個社會?──尤其是享用民脂民膏的國立大學教授們。
        我想像得到,很多大學教授會說:我們身在體制內,無法抗拒。好吧!那麼我們就把焦點集中在台大的正教授們吧。身為台大的正教授,不受體制的牽制與威脅,可以秉著良心去做事。只要這一群人好好教育台大學生,台灣社會的未來真的就很值得期待。而且,身為台大的正教授,再去追逐虛榮心所揭示的目標,真的是既無趣又不長進。
       所以,我們可不可以期待台大的正教授們拋棄教育部與國科會那些B咖、C咖定下的無聊目標,以更高遠的目標和理想來自我期待,以及啟發台大的學生?

        時序進入2014年新春,政治、經濟與媒體都沒有什麼值得期待的新氣象。我們可不可以把對台大的期待當作2014年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