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18日 星期一

關於曾柏文的一篇評論

       朋友轉來一篇曾柏文的〈當我們批評彭明輝,我們批評了什麼?〉,文中對我的誤解遠多於了解,不過至少是完全看不到敵意,也有看到「願意站出來當靶,對於健全公共知識領域,是種常被低估的貢獻。」所以我願意用這篇文章簡短地回應其中一兩點。


       曾柏文的「彭是退休教授,經濟壓力可能還小一點」一句,暗示我也有可能為了經濟利益或嘩眾取寵而寫稿,只是比其他年輕人低。這對我是極端的污衊。一個自稱要從「知識社會學」視角探索問題的人,應該要扼要地思考我總體的書寫背景,再來猜我的寫作動機。如果看到我部落格清列的社會運動背景,強烈的左翼立場,以及寧可堅守學術原則而提前退休,就該知道我願意為原則犧牲到哪裡。如果竟然懷疑我是為小錢或網路上不值錢的知名度而寫作,實在有失輕率。我不禁想起蘇東坡和佛印那一場「佛與大便」的鬥機鋒。(曾柏文後來有補充說明該如何解讀他的文章原意


        我的文風很清楚地彰顯:我的寫作動機跟學術無關,不是要陳述嚴謹的學術研究成果,而是要提醒讀者一些重大的社會公共議題,以及主流媒體在大眾腦袋裡植入的意識型態。因此,「學術傳播的精準性」這種要求根本與我無關,我要的是「如同針刺般將牛搖醒」;所以我刻意避免學術術語對讀者的負擔,寧可「犧牲最小的精確性,以換取最多人對重大公共議題的關切」。我從沒宣告過要「『準確負責』跟『文本傳播』」,我根本就刻意避開術語和理論,即使談經濟問題,也只想讓讀者見識到國外的多元性,希望以此打破國內的一言堂。
       既然如此,就不該用學術用詞的嚴謹度這種小節要求我,而要從大處著眼,看看我的言論有沒有機會激起公眾對重大公共議題的省思,我展開的視野有沒有彰顯了被社會嚴重忽略掉的重大線索,有沒有讓大眾對隱藏的意識型態和經濟學的一言堂變得比較警覺。最重要的是:我有沒有激起讀者對底層民眾的同情?
        譬如,關於經濟問題,重要的不是我的用辭是否符合經濟學課本的規範,不是我懂不懂自由主義的種類和流派,而是我提出的事實是否確實擊中台灣經濟論述的關鍵盲點?是否有助於大家看到被壓迫的群眾?藏在「市場機制」背後的官商勾結?以及台灣產業更好的出路?
       至於愛調書袋的年輕人對我有何期待,關我什麼事?難道教授退休就一定要扮演知識權威的腳色?我不想理睬「佛與大便」的問題!我只想守住自己的社會運動目標,至於我是佛或大便,隨你說。

       曾柏文問了一個很好的問題:「當我們批評彭明輝,我們批評了什麼?」不過還有一個更好的問題:「當你們批評彭明輝,你們暴露了自己的什麼問題?」當我拼命想要刺激大眾去思考台灣社會的危機時,你們卻要用知識界的威權和藩籬來框限我,硬要把我拉離台灣危急的社會問題現場,去跟你們玩幼稚的「學術遊戲」(其實根本就是調書袋的遊戲)。要跟我辯?讓我們來認真地談台灣真實的社會問題,而不是課本的知識,不是「根據書本理論,台灣問題應該要如此解讀。」
        年輕人不懂台灣社會完整的問題,喜歡調書袋,也吸引一堆「自以為理性」的無頭蒼蠅。我談的是真實的社會問題,我的粉絲群裡有國內外成熟的各領域學者,國內經濟問題的專業智庫,以及產業界的領袖。

       還有一個被曾柏文誤讀的社會現象:當一群讀者「盲目」地傳播我的文章時,重要的不是「文氣」,而是我的文章擊中了某些被嚴重忽略的事實面向。當這社會有許多人被我激起公共意識時,卻有一群調書袋的人年輕人硬要把公共問題支解成書本上的理論問題。這批年輕人對知識的熱愛與崇拜,以及對台灣社會實況的危急程度之不了解,讓我不得不浩嘆台灣的填鴨教育和權威崇拜真的可以把我打敗!
     有人說我「以偏概全」,只對一半。我寫的文章確實只想凸顯被整個社會忽略的部份:我知道市場有它不可被抹殺的價值,但從不去談,只談嚴重地被忽略的那一塊。但是我寫文章前考慮過的問題架構和視野,總是跨越左翼與右翼,擁核與反核,從最完整的視野找我的發言位置和角度。當然,讀者只看得到我的偏,因為我從來不去談我的全(寫不完,只能針對戰略目標去寫)。

       關於「彭超愛不懂裝懂」,有嗎?我除了公開宣告我沒讀過經濟學(其實我讀過)之外,有公開宣示我「懂」哲學嗎?你不要把「我愛哲學,從哲學受惠甚深」這句話曲解成「我是哲學系畢業的,我是哲學專家。」我是哲學的業餘愛好者,喜歡談哲學,但不曾自居為專家,這樣可以嗎?我相信可以,因為連在極權的蘇聯和中國大陸都可以。

        我的「哲學」文章被批判,除了一些枝枝節節的錯誤之外,都是因為讀者誤讀,或者硬把我的文章斷章取義,再移花接木地套個讀者自以為的動機、脈絡,然後莫名奇妙地批判起來,而且還呼朋引伴地一起自爽。他們喜歡這一味,我真的懶得理睬。
       就舉二手書的問題吧,我已經寫了〈一場無妄之災:關於經典與二手書〉。曾柏文如果真想扮演「第三公正人」的腳色,就該先讀過這一篇文章,再來「強力推薦朱家安的文章」,才不失「知識社會學者」的基本立場。
       關於「人生的意義」,朱家安太年輕,不會懂得我在說什麼,所以我也不想跟她說什麼。就只說這麼一個線索好了:一個人為了人生意義而在20歲想自殺,又為了救自己而開始唸了20年的哲學,他對哲學的體悟,跟朱家安不可能會有任何交集。

       既然我從來都沒有要追求或宣告我的文章具有「『準確負責』跟『文本傳播力』」的特質,用這兩項判準來要求我,批判我的人是無的放矢,我不但不想回應,根本就不覺得那些批評跟我的文章有何關係。我何必釐清?「本是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至於曾柏文以為我的文風是出自「不那麼完美的人性」,我對於他誤讀我文章的能力頗感訝異。

        這篇文章寫了那麼長,到底在寫什麼?「佛與大便」的問題!
        最後,釐清一件小事:取名「清大彭明輝的部落格」不是為了賣弄權威(我從不提供完整學經履歷,所以才會大家亂猜我的過去),只是為了讓讀者知道這不是政大歷史系名人彭明輝的部落格(在我建立部落格時,知道他的人數十倍於知道我的人)。


        認真地想要批評我?去讀我寫過的書。想要硬給我套罪名?請便!